“月亮灣”輪是一艘貨運船,2023年,承租人因為經(jīng)營不善,拖欠了租金,船東打贏了官司后,向上海海事法院申請強制執(zhí)行,要求扣船。
“月亮灣”輪停運后,船上19名船員丟了工作,不僅如此,他們還被拖欠了136萬余元的工資。船員們都是家里的頂梁柱,離開“月亮灣”輪后,大多數(shù)船員只能在家務農(nóng)或者打短工,生活舉步維艱。
有的船員“被欠了5萬多,下船后一直在家務農(nóng),沒什么收入?!保€有的船員“欠了差不多有10萬塊錢,家里有還有四個老人要養(yǎng),還有一個學生......”
由于船員們在湖北宜昌下的船,他們向管轄地法院武漢海事法院起訴討薪,并得到了法院的支持,但是,因為船舶涉及的融資糾紛在上海處理,武漢海事法院無法處置船舶,被執(zhí)行人也沒有其他可執(zhí)行財產(chǎn),船員只能到上海申請參與船舶拍賣款的分配。
上海海事法院執(zhí)行局的董曉南法官回憶起登輪扣船時場景,心中感慨萬千:“我們扣船的過程中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駕駛室有個小桌板,上面寫了一句話‘法院執(zhí)行是我們最后的希望’,這句話對我們當時在場的人員觸動非常大。這不僅僅是19位船員,而是19個家庭,所以,這更加堅定了我們要妥善解決這個案子的決心?!?
由于涉及民生問題,上海海事法院以最快的速度推進拍賣,最終,“月亮灣”輪以770萬的總價成功拍賣,比起拍價溢價了54%成交。
“月亮灣”輪找到了新主人,2024年5月14日,董曉南法官一行馬不停蹄前往湖北宜昌“月亮灣”輪的臨時停泊地交付船舶。
董曉南法官告訴記者,對于海事法院的執(zhí)行法官來說,出差是家常便飯。為了這起執(zhí)行案件,他已四至宜昌。“第一次是去扣船的,第二次是去做船檢和船舶的評估,第三次是驗看船舶的狀況,這次是船舶交付。”
下了火車之后,驅車二十多公里,法官一行到達了“月亮灣”輪停泊的錨地附近,穿過一片郁郁蔥蔥的小林子,視線突然豁然開朗,一片開闊、澄清的長江水躍然眼前。從岸邊向長江中心眺望,“月亮灣”輪就在不遠處。而抵達“月亮灣”輪剩下的“最后的一公里”,擺渡船成了最佳選擇。
有了前幾次的經(jīng)驗,董曉南對于這條路線已經(jīng)駕輕就熟了,從小船爬上大船,然后穿過幾艘緊挨著“月亮灣”停泊的船只,再通過一個窄小的爬梯就可以直接爬上“月亮灣”了。董曉南打頭陣,在前面帶路,時不時提醒后方注意安全。
由于“月亮灣”閑置多時,樓梯、護欄等角角落落上結滿了蜘蛛網(wǎng),每走一步都能揚起塵土。幾經(jīng)輾轉,法官才到達位于四層的駕駛艙,身上已落滿了灰塵。拍拍衣袖,來不及耽擱太久,董曉南又馬不停蹄籌備起了船只交付所需的文件。
“這是‘月亮灣’所有權轉移的證明書、成交確認書、移交完畢確認書…一共五份文件已經(jīng)給您了,麻煩在這兒簽個字、蓋個章。”
文件交接完成,董曉南法官帶領各方一同驗看船舶整體情況,并告訴買受方,如果有法律方面的問題,可以直接來找自己。
至此,船舶的拍賣和交付都已經(jīng)完成,但推進執(zhí)行、幫船員們討回工資款仍然困難重重。
董曉南法官表示,被執(zhí)行人有近2000萬的債務,包括船舶融資租賃合同糾紛的債務800萬左右,船員工資款136萬多,燃油等費用100多萬,以及融資借款合同糾紛300多萬等。
董曉南說,內河船的船員不享有海商法規(guī)定的船舶優(yōu)先權,由于“月亮灣”輪是內河船舶,船員工資無法優(yōu)先受償;而融資租賃合同糾紛產(chǎn)生的債務是屬于有抵押權的債務,排在優(yōu)先順位,因此,拍賣款應當優(yōu)先償還給融資租賃糾紛的債權人,也就是船東。
然而,這部分債務就已經(jīng)達到了800萬元,僅這筆欠款船舶拍賣費都無法償清。執(zhí)行法官該怎么解決船員的工資問題呢?
董曉南法官表示,現(xiàn)在有兩個預想方案:“第一個,我們會召開債權人會議,看看能不能通過協(xié)調,讓排名在先的債權人做出一些讓渡;第二個,我們會在法律上尋找突破口,設法讓海船船員和內河船員在船舶優(yōu)先權上擁有平等的權利?!?
而此至宜昌,法官們還有另一個任務,那就是去19位船員的家里做家訪,了解船員家庭的生活現(xiàn)狀。董曉南說:“這些人家比較分散,幾乎沒有在同一村的,我們只有兩天時間做全部家訪,有可能要在晚上開夜車、開山路?!?
從“月亮灣”??康腻^地到船員所在的宜昌市秭歸縣,將近兩百公里的距離,其中山路就占了三分之一。相比平坦的城市公路,同樣公里數(shù)的、蜿蜒曲折的山路顯然沒那么好走。
董曉南首先要去的是住在胡家坪的崔先生家,崔先生曾在“月亮灣”輪上做機工,已經(jīng)在船上工作了15年,這位老員工被拖欠了近8個月、54000余元工資。如今崔先生家靠打零工和家里的幾棵橘子樹維持生計,家里還有兩位80歲的老人和受傷在家待業(yè)的孩子需要照顧,生活十分困難。
“如果正常分配的話,您的工資可能拿不到,我們法院正在想辦法,看看能不能幫你們拿到一些錢,我們盡力去做這個事情,但是不敢保證一定能做到什么程度,希望你們理解?!?
緊接著,董曉南一行繼續(xù)趕路,去下一戶家訪對象向先生家。向先生家住在山上,山路崎嶇,為了方便尋找,向先生妻子驅車在前引路。層巒疊嶂,巖高谷深,越往山里去,路也變得越發(fā)陡峭、險峻。翻山越嶺20多公里無名山路,法官們終于來到了向先生家,此時已將近晚上9點鐘。
向先生被欠了96000余元工資,他家有一個正在讀研的女兒,還有兩位老人要贍養(yǎng)。向先生是家里的頂梁柱,如今在其他船上打短工,斷斷續(xù)續(xù),沒有穩(wěn)定收入,他們迫切等待著這筆欠薪。
高強度的工作節(jié)奏讓董曉南的身體出現(xiàn)了不適,喉嚨愈發(fā)沙啞起來,不過,他繼續(xù)耐心地向船員家屬釋明執(zhí)行的現(xiàn)實困境:“船員工資可能會分不到,但是,我們法院在積極想辦法解決,這次過來也是向你們通報一下,我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,幫你們爭取一部分。”
緊鑼密鼓完成一天的行程,回到酒店已經(jīng)零點了,稍作休息調整,法官們還得繼續(xù)第二天的家訪行程。
回到上海,法官們繼續(xù)推進計劃的執(zhí)行方案,不過遺憾的是,設想的兩個方案都以失敗告終。
關于找船東讓渡的方案,董曉南法官說:“船員不是船東配備的,從法律層面來講,他們也沒有義務去承擔船員的工資,而且船舶拍賣的價款仍不足以支付他們所被欠的這部分錢款,再讓他們墊付這筆錢,難度非常大。”
關于另一個方案——在法律上尋找突破口,讓船員們獲得優(yōu)先受償?shù)臋嗬6瓡阅戏ü俦硎?,他們找了南京海事法院、武漢海事法院共同協(xié)商探討,但得出的結論是,如果要做法律上的突破的話,可能需要一定的程序和時間,這條路也存在困難。
設想的兩個執(zhí)行方案都無疾而終,無奈之下,法官們只能另辟蹊徑。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里,法官們繼續(xù)各地奔波,尋找線索。近三個月的時間里,法官們在武漢南京出差奔波了十余次,跑了長航局、海事局、銀行,做了詳盡的外圍調查。
經(jīng)過一番調查后,法官得到了一些有價值的線索:被執(zhí)行公司的大股東作為實際控制人,在經(jīng)營中將公司的收入挪做他用,才會導致無法完全支付船員工資。
協(xié)議約定,船員們的工資款以五年分期的形式支付,第一筆錢,大約45%的工資會先打給船員們,解決船員的燃眉之急。
時隔近3年,船員們終于拿到了應得的工資款,前來簽署協(xié)議的船員代表難言激動之情?,F(xiàn)場,船員代表王先生情不自禁聲淚俱下:“我們打工的,也不容易……有什么事我跟你們打電話,這個協(xié)議你們一定要幫我們監(jiān)督執(zhí)行下去好嗎,謝謝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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